就在众人吵的不可开交之时，芙蓉将手指竖到口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小女得各位公子老爷的垂爱不胜荣幸，只是今夜，只有一人能和小女共度春宵，就是那个接住小女花球的人。”芙蓉的声音柔软婉转，听的下面的人一阵心猿意马。
外边，阿礼看了看里面，就道：“殿下在外面等一会吧，属下进去找。”
沈易卿惊愕的看见玲珑坊的景象，犹豫半晌：“我跟你一起进去，咱们分开会快些。”
“殿下......您确定吗？”
“我不让这些女子碰我就是了。”
芙蓉美眸转了转，在台底下巡视着，如今她有了名气不必像以前一样专门讨好达官贵人，看上了哪个基本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倏地，她眸光亮了亮，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手里的花球用力朝那边扔去。
沈易卿多年来习武的习惯让他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个朝自己飞来的东西，用刹那的时间判断不是凶器之后肌肉反射就顺手接了过来。
人们一片寂静，打量着这个接到花球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还带着急躁的脸上一脸茫然。
芙蓉娇声笑了起来：“这位公子，过来啊。”
阿礼眉心紧紧一抽，赶忙拿过花球随手放在一边：“我们家公子今日第一次来不懂规则，只是无意接了姑娘的绣球罢了，姑娘还是另择一位吧。”
众人哗然，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不要芙蓉姑娘的花球。
芙蓉走到跟前，抿唇笑了笑，这样的男人她可不少见过，表面看起来跟个木头似的，实际上心里的花样多着呢，她倾身挨上去：“公子，来啊。”
呼出的气体喷洒在沈易卿颈间，他定顿了一刹，异样的感觉从那里的皮肤一直扩散，随即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姑娘自重。”
阿礼心中暗骂一声，又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只拉过一旁的老妈妈塞了一大锭银子道：“我们是来找人的，让你这位姑娘赶紧收手。”
老妈妈瞧了他一眼，对着芙蓉比了个手势，芙蓉眼眸中带着几分失落和遗憾，转身拿起花球回了台上。
“像二位公子这么专心的人可不多了，不知道是要点哪位姑娘啊？”
“我们不点姑娘。”阿礼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哟，原来二位公子好这口啊，今儿咱们的小倌都空着呢，只是妈妈我话说在前头，顾七公子一向不接客，想听曲子得明日了。”
“我们也不是来找小倌的。”阿礼皱了皱眉：“你们这有没有一个今日下午才刚被送进来的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很好看。”
老妈妈心里一跳：“咱们没挂名儿的姑娘可不好透露，不知公子是......”
阿礼指了指沈易卿低声道：“我们公子是她夫君，因着那她得罪了人才被拐来送到这里，你放心，我们公子有钱，有多少赎身都够。”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心中却暗道：还想要银子赎身，等发现郡主真在你们这连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另说。
老妈妈斟酌了一下，便知道洛云兮所言是真的了。
阿礼一直观察她的表情，这会见状就又递了一锭银子：“我们公子护短，这会正着急着呢，你还是赶紧说了吧。”
“按理说可没有这么办事的，就是那姑娘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我还没舍得下手，不过我话说清楚，这赎身费可不菲，你们若是想好了就跟我来领人吧。”
洛云兮环抱着双腿坐在角落中，可怜巴巴地扯着袖口玩。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她抬头去看。
已经记不得是第多少次了，好像只要她出事，沈易卿都会找到她，然后救她离开。
洛云兮说不动手，那就真的没让人动手，看起来玲珑坊依旧生意兴隆。可是坊里的老妈妈每晚辗转难眠，意识到自己真的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物。
坊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姑娘都被人以高价挖走，然后再也没出现过，据说是到了哪家的府里当丫头或者姨娘了。
如今还留在坊中的姑娘加上芙蓉也就二十几个，比以前缩了一倍不止。
不过在第三日，洛云兮又给她送来一个，这个就是被治好了脸上的疤痕的洛婉纤。
用了许多名贵的膏药，总算把那些淡红色的点消去，再抹上脂粉，便真的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洛云兮的人撂下一句话：爱怎样怎样，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找麻烦。
洛婉纤在昏睡的状态下让人验了身，丫头给擦过身子，然后当天晚上就找了一个有点势力的纨绔子弟送了过去。
等这一夜过去她醒来看到眼前陌生的男子，少不了一顿折腾，但玲珑坊的老妈妈是什么人，对待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方法多了去了，没过几天就给人训得服服帖帖的。
那之后，坊中总算没有再少过姑娘。
至于之前那些，都让沈易卿送进长春宫皇后的身边了，起码有个人伺候比没有好不是。
洛云兮听说玲珑坊多了一位叫婉婉的姑娘，满意地点点头：“看来那个老妈妈真是个人物，我花了三年都没能将二妹妹收化，她三日就让人乖顺起来。早知道这样洛懋正还说什么严加管教，早些往那地方送不就成了。”
这话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低下头咳了一声。
洛云商就道：“要是换了我可就不是送进玲珑坊，而是送到军中直接充军妓了。我那些兄弟几年回不了家一个个饥渴着呢，又不懂得怜惜女子，真要送进去有她受得。”
洛云兮道：“那我......过几日将人接出来给你送去？”
“可别，我们都嫌她脏。”
沈易卿买芝麻酥去了，阿礼有些绝望地看了一眼两人，来人啊，郡主跟将军学坏了！
等沈易卿将芝麻酥买回来，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这会洛云兮正与哥哥说着苏瑾。
“自从年后她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我想抽空过去看看她，再叫上凝欢和娴表姐。”
“去呗。”洛云商接过芝麻酥放在桌上打开：“我听说戚娴生了小郡主，可还一直没见过呢。我如今也是当舅舅的人了，应该给孩子包一个大红包才对，里面放上几千两银子的银票，让她以后当嫁妆使。”
她笑起来：“小婳儿还不满一岁，哥哥就替她操心起嫁妆来了。”
“那瑶瑶想要什么嫁妆，我记得孝期好像就剩不到一年了，你说出来哥哥也好提前给你备着。”
洛云兮蹙眉，踩了他一脚：“那哥哥以后打算给我的嫂嫂什么聘礼，我也提前备着！”
“嗯，我想想，七彩流光杯，凤尾血玉簪......”
洛云商真就一个一个数了起来，有些都是国库里的东西。
“我就要这些，瑶瑶你多费心了。”他笑道：“在你准备好这些之前，我是不会给你找嫂嫂的。”
苏瑾听说几个人要来，下榻提前在脸上铺了些脂粉来遮掩病气，但穆凝欢没有留意到，洛云兮和戚娴却是立刻就看出来了，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声叹了口气。
穆凝欢帮她掖了掖被角：“瑾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都习惯了，你们放心，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肖几日自己就好了，不用担心的。”见几人不言，苏瑾勉强挽起一个笑容：“真的，我今日就觉得好多了，还想出去放风筝呢，咱们出去放风筝行吗？”
黑尾的燕子随风飞上了天，洛云兮与戚娴留在一旁看穆凝欢将风筝放到最高，然后朝这边招着手。
洛云兮拢了拢她的披风：“你觉着怎么样？冷不冷？”
“不冷。”苏瑾摇摇头，眸子里展发着光彩。
虽有人定胜天一说，可那大多是胜者谦虚而找的托词，生死祸福都已经五苍天注定好，哪里是人力所能更改的呢。人做了多少努力，试过了一切能试的法子，还是留不住一条人命。
两个月后，苏瑾殁。
沈言启听闻苏瑾的死讯不可置信地掀了桌子，当天晚上在酒楼喝得酩酊大醉。
戚娴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皱了皱眉，起身帮他把外衣脱下：“王爷怎么出去喝酒了，还喝了这么多，也不怕熏着婳儿。”
他也不知听没听见，直直看着戚娴，眸光中带着异样的情绪。
“王爷去睡吧，臣妾一会给您擦一下身子。”
他忽然一把将人抱紧怀里，狠狠地勒着她。戚娴惊呼一声下意识护着小腹，昨日才刚查出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会便伸手去推：“王爷，小心妾身的孩子！”
沈言启把头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好想你。”
她听着这个带了几分嘶哑和哭腔的声音，心里忽然狠狠地一抽。
我好想你。
“王爷想的......是谁。”
戚娴挣扎着要退出来，沈言启却一瞬间抱的更紧，然后对着她的嘴啃咬下去。
午间，洛云兮懒懒地逗着蟋蟀玩，听见青黛的话，手里的草笼登时直接摔在地上。
“娴表姐！娴表姐！”她几乎是冲进来，“娴表姐呢？”
丫鬟用眼神示意床幔的位置，却并不出声。
戚娴似乎是醒着，可那双半睁的眼眸中却晦暗无光，连洛云兮到身边都没有反应，丫鬟轻声说了句：“娘娘，安平郡主来看您了。”
她睫羽颤了一下，然后缓缓偏了偏头。
“娴表姐，你振作些。”洛云兮被这个眼神看得心里发凉，只能柔声安慰着。“王爷呢，他也不曾怪过你，你们的未来还会有孩子的。”
“他......”戚娴的声音很难听，只说了一个字就又闭上嘴。
洛云兮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出了屋子，问道：“娴表姐明明脉象平稳，况且又是第二次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小产？”
那丫鬟平日很得脸，知道主子与这位安平郡主交好，便回道：“奴婢不敢妄加揣测，但是那日晚上看到王爷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