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杨九岁的时候父母就把他卖了。
那天，他起初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穷困破败的家。面对着满桌子的只有过年才可以吃到的菜，非常开心。母亲一个劲地给他往碗里夹肉，这个行为是平时只有生病的弟弟才可以享受的待遇。连一向对他都冷眼相视的养父也难得的叮嘱他多吃点。
穆杨受宠若惊，听邻居奶奶说，他出生后，他的亲生父亲就死于煤矿意外，母亲带他改嫁，才有了现在这个并不算太和睦但也能勉强过下去的家庭。
养父在工地给人家搬砖头，挣的是体力钱，本来就不多，弟弟又有病，久而久之，他的脾气越发暴躁，常常会揪着穆杨的耳朵边打边骂道“讨债鬼”“吃白饭的小崽子”。
穆杨年纪虽小，但也会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被养父的和颜悦色搞得心里发毛，嘴里含着的一块儿生日时都吃不到的红烧肉，不敢吐，也咽不下去。好不难受。过了半天，穆杨才含糊不清地问他妈：“妈，有啥开心的事儿吗？”
女人按下他的头，不耐烦地道：“吃你的饭。”
穆杨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他妈，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了。
他不敢再多问。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穆杨记得这顿饭是他吃的用时最长的一次。
他人平时表现得没心没肺的，但并不真傻。母亲是最后一个放下碗筷的，不待她开口，穆杨便比往常还要快速地起身收拾起来。
可养父这次并未像往常那样淡漠地离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收拾了。”
穆杨一下子心就慌了。
后来他被他们带着出了家门，冒着雨，走了很久。穆杨被母亲牵着，手心温热，双腿却越来越软。他不敢出声询问，使劲抿着嘴，眼睛越来越酸，不一会儿泪水就爬满了脸庞。
穆杨想，以后终于不用涮碗了，也不用扫地，更不用被打被骂了……太好了。
不知是雨太大，还是眼睛模糊了，最后他甚至都看不清女人的样子。留在他脑海中最后的回忆只有大手慢慢从他手里抽去的感觉。他拼尽全力都抓不住的感觉。
等到二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穆杨才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妈！”
熟悉的答声没有响起。
以后也不会响起了。
穆杨甩开旁边的人，往来时的方向跑去，雨水淋湿了全身，那一刻，他知道，他没妈了。
后来，穆杨才知道自己的身价不过只值五千块钱。正好抵了弟弟的药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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